文章来源：小木虫论坛

作者：SmileBoy

编辑：颜惜

故国三千里，鸿雁五十声。驻足凝北望，低头心茫茫。

这是我第一次在外过春节，心情是如此的低落并久久难以平静……

从记事开始，心中就一直有一个信念，只有读书上学，才能改变自己，改变家庭状况。生在大山成长在大山的我，没有退路和太多的选择，遇人遇事只能多一份坚持。无论大小困难，如果不自强，连自己都放弃了，谁又能够帮助你呢？

我在村里上完小学后，就去乡镇里上县级中学，后进入县城上高中，毕业后以班里的最优成绩进入了一个普通二本院校。考入大学以后欣慰了半年，慢慢地发现其实理想与现实差距挺大，自己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low了。因为不甘心从大山里走出来又回到大山里去，我选择了继续努力，把时间都留在了图书馆。毕业后去了一所相对好一些的大学上研究生，由于所学的是理工科，研究生期间非常辛苦，经常熬夜做实验、分析数据。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有机会留下来读博士，于是我就顺其自然地开始了博士生涯的学习。

出国留学是广大学子梦寐以求的夙愿，都希望看看异国风光，看看别人之所以发达、优秀之根源是在哪里，并从中汲取营养。我非常幸运，博士期间有了出国交流的机会，为期一年。其实这算不上是海外留学，一年也就简单交流交流。但我却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，毕竟从小时候上学第一天开始，何时敢有过出国上学的奢求呢。我憧憬着这一年美好的留学生活，希望阅尽发达大都市的繁华，当然也希望在那里自己能够得到升华。

匆匆准备，我来到了狮城。Nick是我在狮城认识的一个具有狮国民户籍的朋友，为人友善，来到陌生的环境里是他带我熟悉狮城，并和我讲解狮城人民的一些风俗习惯。Nick原籍海南，是在祖父辈迁来狮城的，我估计是随着改革开放的热潮而搬迁至此。狮城确实是一个奇迹，大到高楼大厦，小至基础设施上的一个螺丝部件，都透出不一样的风格。我初来乍到，生活习惯还算适应，毕竟狮城有四分之三的人口都是华人，所以交流起来还算方便。后来认识了更多的朋友，有如我一样无任何背景、靠一己之力坚持不懈摸爬滚打的。当然也不乏纨绔子弟，所虑之事都是如何愉悦自己，整体无所事事。初来之时，非常新鲜，毕竟异国他乡，有不一样的情调。后来我的所有心思都投入到了实验室中，便一切如旧了。

年关将近，身边的朋友都早已安排行程回家。考虑到春节机票的价格不菲，国内正值春运，更重要的是要缩减开销，我就早早地在电话里跟母亲或有或无地透露，因学习忙不能回家过春节的意思。自认为是个坚强的孩子，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安排和应对。生活条件的原因，我早早就学会了独立，在外上学这么多年，没有一次电话接通是跟父母要钱的，钱不够花了找朋友圆一圆，从来都报喜不报忧，父母不容易，从来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。父母问起学习、生活的事情，答案一律都是好，我在外面吃得好、穿得好、心情也很好……但是心的苦楚，只有读过博士的穷孩子才能体会。十块钱的地摊货穿在身上，回家母亲问多少钱买的，我毫不犹豫说两百，还让母亲洗的时候小心点，免得洗皱了穿起来不好看。母亲先拿在手上凝视了一下，又低下头去了，我却能看出母亲心中的高兴。

曾几何时，我会慢慢地被告知：某某朋友事业有了新的发展，在业内已小有名气；某某故交爱情顺利，早已步入了婚姻殿堂；某某同学仕途光明，现在已是某部门的第一把手了……回头看看，只有自己还在原地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，任凭自己怎么辛苦，生活仍然没有半点起色。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不容易，走什么路都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铺路。爱情、工作、房子等这些基本的生活保障，现在竞争压力这么大，对于一个没有一点点根基的农村孩子来说，谈何容易？

这些苦楚，又如何跟父母启齿呢？我已经是一个家庭最后的希望了，难道我能跟他们说我过得多么艰难，生活是如何的辛苦，前途是多么的曲折渺茫？难道我可以直接跟父母说，你们的期盼我实现不了？难道爱情不顺利、工作不如意，能让父母为我分担吗？不，不……父亲母亲，你们已经给了我太多，不希望你们还要为我做什么，只要你们身体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奢求了。同样是养育孩子，你们把我养大到现在，要比那些条件好的家庭养育孩子要辛苦十倍甚至上百倍。谢谢你们没有放弃，才有了今天的我。再苦再累，我又怎能放弃呢？选择了这条路，无论好与不好，我都会坚持到底！经常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调侃，咱们拿什么去和别人竞争，我常说除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和与生俱来的勤奋之外，我们已经一无所有！其实又何尝不是呢?

以往的春节，我都是在轰隆隆的炮竹声中度过的，除夕、初一，再到后来的走亲戚都有炮竹声相伴。到了每年的最后一天，凌晨我还没起床就能听到炮竹声，每次炮竹声一响就说明有一家在过除夕了。因信仰习俗不同，比如姑妈家除夕时候吃早晚两顿团圆饭，这样过节自然是要更忙些。我们家则早饭吃得随便，下午了才开始贴春联、煮猪头、杀鸡、做鱼汤，晚上七点多所有菜蔬做好了，先供奉过祖宗，然后一串长长的炮竹声后就开始吃年夜饭了。和北方不同，我们年夜饭很少有吃饺子的，这大概就是最主要的差异了。听母亲说的，外婆他们家的年夜饭就吃得更晚了。除夕之日上午吃个简单的早饭，然后开始收拾清理家里，中午吃由糯米做的类似汤圆（母亲称之为驴打滚，可惜我也没有吃过）的东西，之后孩子小睡，大人则准备年夜饭。晚上十二点开始炒菜，贴门神、春联，一般午夜两点开始点炮竹吃年夜饭，之后就守岁到天亮，然后大年初一吃过早饭拿着压岁钱就出门玩了。

几乎每年春节都是这样，爆竹声中辞旧岁，孩子欢声笑语，长辈精神焕发。然而今年春节，身处异国他乡的我，乡愁泛滥成灾，这个春节就快要过去了，还没有听到一个炮竹声响起……想到母亲为置办年货，春节临近要上几次街，然后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家里扛。还有杀年猪的时候也是最忙的，要腌制火腿、磨豆腐、灌猪血肠，还要把猪头烧制得黄灿灿的，留到除夕之日煮了供奉祖先。父亲母亲，我也愿意和你们一起忙，忙碌让人疲惫，却使得心绪充盈，疲惫过后的小憩让人心旷神怡。

我默默地看着窗外，街上车水马龙，霓虹闪烁流光溢彩，繁华之下却无比冷清，没有一丝故乡的声音。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吃年夜饭，胜过了一切。太多的无奈……儿子不能在家陪你们，只能远远地祝福你们，你们要开开心心地过年。儿子在外会更加努力，尽力做好自己，明年一定回家陪你们过春节。

三月小雨年1月28日于狮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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