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除夕_大年三十_除夕夜 >> 风俗习惯 >> 折林沟二
爷爷命硬,枪林弹雨捡条命,死人堆里爬出来,洋鬼子都干掉好几个,区区几个小鬼怕什么!爷爷不信鬼,爷爷拿着党员证说:世上没有鬼。
退休后,爷爷闲居在家。村里决定“照顾”老革命,给他分块地种种。好地早就分光了,旮旮旯旯都垦荒了,就折林沟了。
爷爷有活干了,扛着镢头,挑着筐头,早出晚归,有模有样。有时我跟着,他到了折林沟就找个阴凉地歇着抽烟,偶尔笨拙地除除草,一会就唉声叹气喊——“老了,不中用了……”往阴凉地一坐,粗短的手指从胸前的口袋里扒拉出烟和火,嘴里叼上烟,“嘶啦”一下,一朵火花跳出来,他满足地深吸一口,悠悠地吐出烟雾。爷爷笨,不会种地才去当兵的。年轻时学不会,老了更不会了。
折林沟就分给爸爸和三叔种,记忆中大伯没有来过折林沟,因为大伯大娘早就跟爷爷奶奶闹翻了,多年不上门了。
后来由于没有时间管理折林沟的地,爸爸把地里押上了杨树苗。二十年后,杨树成材了,卖了给我当嫁妆。
从此,我没有再去过折林沟。
折林沟风波再起,是大伯大娘掀了除夕夜的一盖顶饺子挑的。
多年不上门的大娘突然冲到奶奶家——我管钱,老头的工资我支配。理由很硬——我是老大,长子长孙,我没工作!
爷爷奶奶当然不会答应。喊话不见效,大娘冲到奶奶家,那天正好是除夕,腊月三十下午,家家户户都在包饺子,爸爸和我也在奶奶家帮忙包饺子。“我叫你吃!”大娘“刷”地一下就抽翻了一盖顶饺子。
还有比掀翻年夜饭更大的羞辱吗?爸爸站起来揪着大娘的衣领把她推到院子里,大娘双手狠狠掐着爸爸的脖子。推到院子里,大娘立刻自己躺在院子开始打滚嚎叫——“杀人啦!杀人啦!打了我风眼锤,掏了我窝心拳!”
爷爷奶奶一看,立刻把我和爸爸轰走,爸爸还想理论几句,奶奶连拉带扯把他赶了出门,赶出胡同,不让回来。
这个年过得很不欢快,大娘从大年初一起就躺在爷爷奶奶家的东屋里,说自己病了,说自己被打坏了,一日三餐还得爷爷奶奶伺候。大伯天天来看她,只字不言。大娘在这躺着,爷爷奶奶也不许爸爸来。到了正月十五,爸爸实在忍不住了,骑车去了奶奶家,我不放心,随后也骑车跟着去了。
到了奶奶家,爸爸没在,大娘在东屋躺着,哼哼唧唧个不停,大伯在堂屋坐着,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。
过了正月十五,我就去上学了。大娘躺了多少天不知道,最后她娘家的哥哥弟弟侄子浩浩荡荡来奶奶家兴师问罪,爷爷奶奶管吃管喝好几天。
既然都轰轰烈烈闹了一场,索性闹个明白,大伯大娘主张分家产——有啥可分的,活着工资不分,折林沟和房子分。四叔当工人,爷爷奶奶没给盖房子,房子将来留给四叔。三叔三婶都没工作,大伯有工作,轮不到,折林沟分给三叔。对对对,爸爸为我种的嫁妆林也莫名其妙地成了爷爷的财产。
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吗?过了很久,奶奶说,当时大娘要了元医药费,十几年前的元。
前年大年初一,三叔喝了点酒来到奶奶家,埋怨奶奶当年没给他看孩子,没让他接班(四叔患小儿麻痹症,让四叔接班)——“不如生下来把我摁尿罐里淹死算了!”骂得奶奶老泪纵横,哭哭啼啼要寻死。三叔当着我一个小辈的面说这样的话,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,也为人父母,两个女儿,还当了姥爷……
春天爷爷腿摔伤了,他们又为排班的事争论不休。一家五天,四叔的班我家替。不行,三家轮着替四叔,是因为四叔每天给三十元工资吗?不行,还是我家替,是因为三十元太少吗?不行,姑姑也得排上!姑姑家住80里外,公交车得倒好几次,分家产的时候怎么不排上姑姑呢?菜园子也轮着种,第一年大伯,第二年我家,第三年三叔,第四年没人管了,是该四叔,还是该大伯?于是本来爸爸一直料理着的菜园子,因为明确责任后荒废了。
去年除夕,村里一个老人跳了水库,折林沟下游紧挨着的水库。大年初一,拜年的人发现了他,手电筒还在水里亮着。他不是身体不好,而是身体很好却总是饿着,两个儿子都有“懒癌”,天天倚着墙根晒太阳,孙子也游手好闲,天天想着钓鱼发财。
折林沟又多了一个……
可是大娘却高声赞美:“有福呀!过节死,送(葬)的人多,排场!”
现在,爷爷就盼着他的“一个好儿”来,爷爷、奶奶、姑姑,三个人都哭了。
“小死孩,叫车撞死他!”爷爷镇不住折林沟的小死孩了。折林沟不只有小死孩。
我,远走他乡,在外漂泊,吃了很多苦,为了不当折林沟的小死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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